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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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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

半晌, 蕭景飏見她一聲不吱,大有窘迫之態。

剎那間看穿她的為難,好聲好氣耐心道:“賀禮, 最重心意, 並非是奇珍異寶才行。哪怕是塊汗巾, 於我眼中亦是無價之寶。”

他這是問她要繡品?她的女紅還算不錯。

可在尚儀局技藝高超的繡娘面前, 簡直是班門弄斧不值一提。

一陣天人交戰,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她哪有再推辭的道理。喜笑顏開對上含情脈脈的眼眸, 答應道:“那就送陛下一個荷包吧。”

蕭景飏藏不住笑意, 嘴上抱怨道:“你這麽急著告訴我作何,這都曉得送什麽東西了,到生辰那日, 哪裏十足的驚喜可言。”

江婉瑩擡起玉臂環在他肩頭, 裝腔作勢嘴硬道:“那就不送了。”

蕭景飏順勢扣住柳腰,挑眉痞笑道:“即便是女子, 亦要一言九鼎, 說到做到, 不準耍賴。”

四周滿是飄散的幽香,嬌艷欲滴的櫻唇誘人至極。

蕭景飏眼色一重, 情不自禁覆唇而上。即將觸碰之際, 腦中飄出一個念頭,脫口而出吃味道:“你可送過, 元晟什麽生辰之禮?”

原本江婉瑩閉眼欲迎親吻,聽到此處後背發涼。

這個醋壇子, 怎麽又想起了元晟。握手成拳,裝模作樣捶打一下寬厚的肩頭, 惱怒道:“我在元府八年,過著低三下四看人臉色,三餐不繼的日子,整日更有做不完的活計,哪有什麽閑工夫送哪門子的賀禮。”

江婉瑩推搡著起身,似要負氣而去。

蕭景飏不肯撒手,她推一分,他便抱緊兩分細柳般的腰肢。

江婉瑩只是佯裝生氣罷了,哪敢忘記對方的身份。手上不過是虛張聲勢,輕輕推了兩下。等著蕭景飏一哄,她便就坡下驢與其和好。

“阿瑩,你喜歡我這個人,還是我皇帝的身份多些?”

江婉瑩楞住,不可置信地盯著蕭景飏。

他的語氣落寞,甚至有些挫敗感。

她的心輕而易舉因他起伏,揪緊悶悶的不痛快。

如夢初醒,蕭景飏這幾日的怪異,絕非僅僅是因為誠親王病逝,必定還有其他之事。

“景飏,你究竟怎麽了?”江婉瑩試探著喚他的名字,心疼回抱住他,將頭倚在他肩上。

奇恥大辱,何以啟齒。

蕭景飏感慨萬千道:“若當初你父親未曾蒙冤入獄,你我便能早些相識,說不定你才是我的皇後。”

提起亡父,江婉瑩靈光一現,想起今日元晟托夏尚儀所言,忍不住道:“人人都道我父親當初是畏罪自盡,梁王伏誅後,又說是以死明志,自縊而亡。家父的死因,究竟是何故?”

蕭景飏斂容收色,恢覆了帝王的犀利。懷中是他心愛的女子,得知那些見不得光的血腥汙穢,徒增悲傷罷了。讓他怎麽說得出口,她父親是被人活活勒死,做成畏罪自戕的樣子。

那日在江家舊宅,他已徹底頓悟。即便過了八年,蒙冤獲罪致使家破人亡的傷痛深深烙在她心上。

填不滿,撫不平,一碰就會天塌地陷。

於是,小心翼翼回道:“他可是你父親,大名鼎鼎,剛正不阿的禦史中丞,這般秉性必是以死明志。”

這個說辭,江婉瑩沒有半分懷疑。想起已故的父母不免心情低落,轉而又念起弟弟江崇寧。鼻尖一酸,難以自已眼中盈滿淚水。

先帝為她父親洗去冤屈後,重新風光大葬了父母二人的屍骨。

唯有她那苦命的弟弟,當年抄家之後,任何物件都未留下。弟弟江崇寧充軍途中病故,據說就地草草掩埋。

思及此處,心如刀割。更憶起那年與阿弟啼天哭地的分別。

終究是未忍住,哭腔道:“陛下,求您幫幫我,將我阿弟的屍骨找到接回京中。葬於我父母墳旁,一家子也算是團聚相守,也好告慰他們的亡靈,也了卻我多年的一樁心願。”聲淚俱下,嬌軀抑制不住地顫抖。

蕭景飏滿眼疼惜,應道:“你放心,我定會讓你姐弟重逢。”

江婉瑩放肆哭泣,氣息短促,腦子亦變得暈沈沈的。

從前在侯府也未這般軟弱,念起家破人亡雖說會傷心難過。也不像當下這般,哭得撕心裂肺。

想來是如今被蕭景飏寵著,情不自禁依賴對方不想再偽裝逞強。

恰逢郝守信歸來,聽著學堂內聲嘶力竭的哭聲。驚得抓住一個小太監,詢問:“這是出了何事?”

小太監唯唯諾諾回道:“回總管,陛下沒有召喚,小人們不敢貿然靠近,不知出了何事。”

郝守信松開小太監,立在原地侯著。陛下既無傳喚,安心侯著方為上策。

未幾,哭聲漸漸停歇。

江婉瑩的雙目紅腫,連氣息粗亂,起伏不定。她被蕭景飏攔腰抱起,渾噩間耳畔傳入輕聲細語:“累了,便小睡一會。”

江婉瑩閉了眼,沒有拒絕,有氣無力回道:“好。”

蕭景飏穩穩當當抱著人到了堂外,沖郝守信一使眼色。

對方立即會意,命所有人垂首回避。

蕭景飏並沒有送江婉瑩回勤政殿,抑或朝華宮。而是就近去了藏書閣,不必來回折騰,讓其暫且在短榻上小憩。

誠親王府外,車馬盈門。

百官井然有序,進入王府吊唁。

嗩吶吹奏的哀樂不絕於耳,嗆鼻的香火味籠罩靈堂。

顏正霆立在靈堂口,向前來吊唁的官員一一施禮。偶爾寒暄幾句,他熬了一天一夜,眼中布滿了紅血絲。

汪君遠與汪祺父子,一同踏進王府大門。汪祺東張西望,四下搜尋著顏安霖的身影。

那日,顏正霆與汪祺相見,二人已將婚期定在下月初九。待誠親王喪事一了,便登門顏府下聘。

汪祺方才在來的途中,在馬車上已將事情告知父親。

汪君遠起初未說什麽,太後與陛下默許了這門婚事,他又能說什麽。

汪君遠理了一下衣衫,叮囑道:“主家大喪,莫要失了禮數。”言語婉轉,實則在提醒汪祺克己守禮,切不可在此處與顏安霖糾纏。

汪祺收回飄忽不定的眼神,規規矩矩回道:“是,父親。”

汪君遠十分不解,為何將婚事匆匆定下。一月之期未免倉促,何況中書令方死了女婿,為何如此急著嫁女?

思慮間到了靈堂外,院中聚集的官員三兩成群私語攀談。

崔文行父子,正巧吊唁完出來。

顏正霆對於崔文行一向沒有好臉色,借著喪事為由,更是光明正大陰沈著臉。

崔文行此行,只為見慕晚思,並未在意顏正霆的冷臉。

汪君遠顧不上與同僚應酬,直奔靈堂而去。

顏正霆雖不曾言語,但恭恭敬敬向汪君遠拱手施禮。

汪君遠回禮,“中書令,節哀順變。”

汪祺跟著施禮,隨著父親踏進靈堂內。

顏正霆之所以這般,全為著日後能否為顏家保下一脈,將希望寄托在汪祺身上。

昨日那些說辭,不過是勸說二女兒顏安柔,好讓她有強撐下去的念想。

顏正霆心如明鏡,誠親王的遺腹子再無過繼與陛下的可能。陛下不暗中將腹中之子除去,已是最大的仁慈。

慕晚思刻意在院中角落,靜待崔文行的到來。

崔文行與兒子崔遠之過去,三人拿腔拿調此處寒暄幾句。

正欲借機密語,王府的下人通傳:“寧郡王,到。”

寧郡王生得高大,將身上的靛青色錦袍撐得滿滿當當甚是威武。

他身邊隨行的是一身素衣的蘇木,二人不必人前親密同行。

崔遠之嫉妒得咬牙切齒,死盯著蘇木。花了那麽多銀子,到了便宜了寧郡王這個莽夫。

人走茶涼,那些墻頭草的官員,哪裏還記得這是誠親王府。圍上前去阿諛奉承,一時嘈雜熱鬧。全然忘記這是喪事,仿若大肆操辦的喜宴。

若擱往日,顏正霆必然會呵斥驅散眾人。奈何顏家已是日落西山,再得罪不起任何人。

好在汪君遠出來,不講情面喝道:“寧郡王,到此作何?”

那些溜須拍馬的官員噤若寒蟬,深知開罪不起汪太傅這個國舅爺,速速四下散開。

寧郡王憨憨上前,向汪君遠賠不是道:“太傅大人,是本王一時忘乎所以,失禮了,還請太傅大人多多包涵。”

汪君遠並非氣寧郡王,只是看不慣那些官員接貴攀高的行徑。喪事為大,不好鬧得主家不安寧。和和氣氣回禮道:“寧郡王,快些進去祭拜吧!”

汪祺一臉擔憂從靈堂內出來,顏安霖披麻戴孝在靈前照顧誠親王妃。二人不好言語,只能眉眼傳情暗道珍重。

寧郡王繃著臉端得一本正經,先向顏正霆鞠躬,這才邁進靈堂祭拜。

蘇木並未入靈堂,而是主動去尋崔遠之。

這裏人多嘴雜,崔遠之哪裏敢與寧郡王帶來的女人交談。眼瞧著蘇木將到跟前,認慫躲到了父親崔文行身後。

蘇木行到三人身前,微微欠身,大大方方道:“妾身見過三位大人。”

慕晚思與崔文行面面相覷,不知蘇木這是作何。

蘇木神神秘秘道:“王爺讓妾身代他問一問,何時能成事?”

崔文行老謀深算,本就打著坐享漁翁之力。

如今誠親王已死,又無子嗣。陛下必然挑選寧郡王之子,過繼到哪個娘娘名下全看聖意。

為此,兩家都想到了在汪太後身上投機取巧。陛下仁孝,必定會聽取汪太後的意見。

偏巧,慕晚思這個老狐貍,亦是如此打算的。誰也不肯先開口,終是崔遠之沈不住氣,冷嘲熱諷道:“你什麽身份,能代王爺傳話,也不怕汙了王爺的英明。”

蘇木神色如常,不吭不卑又道:“既然三位沒有誠意,王爺說,宮裏也不是只有兩位娘娘,妾身告辭。”

蘇木輕移蓮步回身,行到院口,等候寧郡王一同離去。

慕晚思拉了一把崔文行的袖口,心急小聲道:“別以為本官不知你的打算,既然你我不謀而合。反正他有兩個兒子,不如你我兩家一人一個,全部過繼與陛下,至於哪個能坐上儲君之位,那便是各憑本事了。”

崔文行不以為然道:“全部過繼,你倒敢想。除非寧郡王有第三子,否則絕無可能。”

這話一語點醒夢中人,二人異口同聲道:“讓他續弦妻生子。”

慕晚思正巧有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兒,若非宮中已有妹妹慕嫻妃。

原想著找機會塞入後宮,聽聞陛下不能人道就此作罷。如今為了家族利益,嫁與寧郡王為續弦,倒也不算委屈了女兒。

慕晚思自覺勝算在手,眉開眼笑故作姿態,對崔文行辭行:“本官家中有事,先告辭了。”

崔文行不動聲色,心中亦有了盤算。瞪了一眼崔遠之,命道:“回府。”

崔遠之的三魂六魄都被蘇木勾走,對於父親的話充耳不聞。眼巴巴瞧著蘇木搔首弄姿,挽住寧郡王離去。

崔文行偷偷掐了一把崔遠之胳膊,斜眼鄙夷拂袖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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